越深入山林,毒霧越重,甚至已到了看不清四周,無法辨別方向的程度。
「雲諾。」
「嗯?」雲諾腳步一緩,看向他牽着的月娜。
連續走了好幾個時辰,兩人連停下來喝一口水都不敢,就生怕會突然有魔獸撲出來偷襲,月娜一直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,可是雲諾也明白,對於一個重傷中毒剛醒不久的小妮子而言這運動量已是接近極限。
可是,入夜後危機可能更大,畢竟,龍蜥也是夜行性的,牠的下場⋯
「上來,我背你。」雲諾轉過身直接蹲下。
月娜愕了下「我,我只是想問,你這樣能量不斷外放,會不會消耗太大」
雲諾回頭看着月娜百口莫辯的解釋時內心一暖。原來是關心自己嗎?
「沒事的,這點消耗算不上甚麼。」雲諾一笑,還是示意要背着她。
月娜拗不過,只好爬到他背上,當小小的一隻伏在他背上,雙手撘在他肩膀上,雲諾刻意壓下的嘴角這才揚起一點點弧度。
他若說,在短短的相處內,他已喜歡上她了,有沒有人信?
沒有任何原因,但不論是她與龍蜥搏鬥,還是昏迷不醒時的虛弱模樣,抑或是被他奪去武器掙扎時罵自己的時候,他都喜歡。
或許,他也中了毒,中了名為月娜的毒。一直說服自己只是想為她解毒,其實不是,他還想要與她親近,被她依賴,更想她成為自己的人⋯
這突如其來的佔有慾連他自己也被驚到了。
「雲諾,看看。」此時耳邊傳來月娜焦急的呼喚聲,雲諾回神後立刻停住,還未來得及問甚麼事,便見前方不遠處站着個人。
一身深紫斗蓬蓋住了全身,毫無防避的立在繚繞白霧中,更添詭異之感。
「何人!」雲諾直覺不妙,毒霧中怎會有人?莫非⋯
「雲,諾?」斗蓬人緩緩重覆後笑道,那高昂的笑聲,是個女人。
「他跟你說,他的名字是雲諾?」女人步步走近,雲諾背着月娜,沒敢動,更不敢轉過頭去看月娜的表情,只佇在原地。
名字是假的,他不是白鑽人,所以名字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⋯
此女人是誰,她為何知道自己不是雲諾?難道她知道自己是誰?若知道自己是誰,這是特地來找他麻煩?怎感覺那堆龍蜥幼體顱骨與此女有關?
「聰明,答對了哦。不僅如此,這裏的毒霧都是我佈的。」
雲諾一僵,托着月娜的手也不自覺收緊。
壞了,對方是精神力者,還是毒使,還實力強到能把龍骨粉碎。
「你,你意欲何為?」
他真不該帶月娜來此地的,雲諾心中警鈴大作,不着痕跡地退後了一步,可還是被緊盯着他的女人看見了。
女人放聲大笑,直至笑聲消失「那你覺得,我放你們進來,意欲何為?」
雲諾咬牙。
原來是女人特地放他們進來的,那麼,女人無非就是想置他們倆於死地。
「有甚麼事衝我來好了,她是無辜的。」他想着剛才開始女人便針對着他的身份,或許人性未完全泯滅,會放過中毒重傷的月娜⋯
「那可不行,她才是我的目標。」
雲諾感受到背上的月娜一縮,呼在他頸上的氣息也輕了,知道她受驚了,不禁勃然大怒,雙手化爪,青色能量屏障顏色即時加深。
「休想。」此時的雲諾剛認清了自己感情,怎可能棄月娜於不顧?
女人輕笑,沒再多講,只是轉身離去,但在她身形隱沒在霧中,四方八面的霧也朝他們靠攏,白霧靠近時即變成緋煙,直接把屏障外的世界染紅。
「你撐不了多久的。」
這是女人消失那一剎雲諾和月娜聽見的最後一句話。
屏障內,月娜從雲諾背後滑下,木然看着外面的血色世界。
「放心,我不會把你交出去的。」雲諾以為她被嚇壞了,連忙擔保道想要她放心,可是月娜看着他,卻是直接把女人的話重覆了一遍。
「她說你撐不了多久,是真的嗎?」
雲諾沉默。
以他80多級的能量,的確只剩三成多了,本應有更多的,但這緋煙的毒性比白霧強上了不少,他必須釋放更多能量才能保障她不會二次中毒。
正當雲諾在計算他們與山谷的距離,突圍出去消耗的最少能量,月娜見他不說話,已是主動坐下想要傳能量予他。
「娜娜!」
雲諾反應過來趕忙怕開她正在凝聚能量的手,輕斥道「別,你的能量得留來保命的。」
但也正因為雲諾分了神,此時的緋煙也在青色屏障外灼穿了一點,滋滋聲伴隨着一縷毒煙滲漏了進來,雲諾低喝一聲,硬是把毒煙迫了出去。
誰也沒看見兩人能量觸碰到那一剎那,雲諾身上泛起了一剎那淡金色。
「雲諾⋯」月娜看着雲諾額上的細汗也急了,眼睛有點微紅。
再拖下去,情況不甚樂觀。
雲諾重新把屏障穩定下來後,看着月娜的兔子眼很是心痛,但仍是咬緊了牙迫自己冷靜下來,去思索解決方案。
解藥在谷中,但以他們的實力一起進谷肯定不可能了,退回去森林外也不是辨法,只能他把月娜送進谷裏,但月娜離開自己不久後便會毒發,所以問題是要怎讓她拋下自己,得到解藥。
光從短暫的相處中他也知月娜是個重情義的人,若明說她肯定不會肯的。
「娜娜,我們離山谷不遠了,估計就一丈多的距離,待會我來開路,你必要時能量護體突圍——放心,我是龍族,天生對毒性免疫。」雲諾拍着心口保證道,還特地亮出自己的龍鱗說服月娜。
龍族對大部分毒性免疫是真的,可這是血脈之力未耗盡的情況才可行,若能量耗盡,其鱗片也有機會扛不住腐蝕,而且要是中毒了,也較難復原,因為一般草藥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。
但為了讓月娜相信,他必須如此。
幾分鐘後,一金一白幾乎重疊的兩道流光自緋煙中衝出,衝進前方被雲霧包圍的山谷深處。遠處的山嶺上,女人居高臨下看着這一幕,斗蓬下的半張臉露出的邪魅笑意根本掩飾不住。
與此同時,在前方開路的雲諾聽見附近有野獸吼聲,俯衝的身影一滯,連忙接着後面的月娜,借着樹桿強行扭轉位置。
砰——!
白霧太濃,只能隱約看見巨大的爪拍擊在兩人剛才身處的位置,傳來了石頭粉碎的聲音,懷中的月娜一震,疲憊的雙目裏寫滿了恐懼。
雲諾與她在一棵樹後,等待野獸走遠同時也探了探她體內能量,一探才知這白霧對她的能量還是消耗太大了,當機立斷,要即時把她送過去才行。
這個決定何其艱難,他明知她離開自己便很快會毒發,但若待在他身邊,恐怕未到谷中他已力量耗盡了,到時候她也逃不過毒發的命運。
索性,賭一把。
「娜娜⋯」
月娜聞言抬頭,剛對上雲諾的視線時便被狠狠吻住了。
這一吻來得太突然,她瞪大了眼,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,渾身僵硬。
等⋯等等⋯甚麼⋯⋯
及至雙唇再度分開,月娜還未來得及控訴,便聽雲諾低聲說了一句話,接着下一秒眼前景物迅速掠過,她尤如炮彈一般飛了出去。
一直朝着山谷的方向飛時,她還是愣着的,直至垂首看見一道厚實的青色光芒包覆着自己時,她終是瞭然了,淚水模糊了視線。
他剛剛說的是「娜娜,我心悅你。」
這一剎那她明白了,雲諾在她們遇見斗蓬人後便沒有想着要與她一起進山谷,那些安慰的話全是騙人的,甚麼龍族有毒免疫,若真有免疫便不會有龍蜥被侵蝕得剩下白骨了,若真扛得住,他又甚會細汗滿佈?
但用盡力送自己進谷,但他又該怎麼走出毒霧?
愈想愈心驚,月娜俏臉都白了,那一剎那她很後悔聽了他的話,沒把自己僅餘的能量渡給他。能量在他身上,能發揮的用處總比自己多。
啪達。
顧着思考,沒來得及考慮前方狀況,月娜一下撞在大石上。
「唔⋯」含淚咬唇強忍過渾身劇痛,抹乾了淚,思緒也清晰了許多。
對方目標是她,她中毒了,實力又低,於他而言只是負累。既然他不顧一切要把自己送走,現在走回頭路,豈不是浪費他一番苦心?況且,現在回去,也是連最後一點能量都消耗盡而已,對雲諾也無幫助。
明白自己唯有前行的她掙扎着起身,也就在這時,她看見自己指尖開始蒼白變藍,周圍氣温開始急降,抓着石頭借力的手也開始變得僵化無力。
不。
知道是毒性開始發作的她在心裏喊道。
四肢很快便凍得開始失去知覺,呼出的氣息也開始起霧,意識逐漸模糊,她咬着舌尖感受着口腔裏的血腥味,艱難的手腳並用匍匐前進。
唯有痛意,才能讓她保持幾分清醒。
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倒在這。
可是,時間流逝再慢,毒素終會流遍全身,當身上光芒被毒內外消融得差不多時,月娜也不過爬了一小段路,遠遠未到山谷入口。
而此時的她,已是凍得渾身發紫,全身混着泥土與雜草,奄奄一息。
「雲諾⋯」
若他知道,他冒着生命危險都要救活的人,最終還是挨不到找到解藥⋯
會不會後悔把存活的機會給了孱弱的自己?
他若不是雲諾,那他本名是甚麼?
他有安全退回毒霧外嗎?
為甚麼會喜歡自己?
他怎麼那麼傻?
睡意襲來,眼皮沉得睜不開時,她似乎聽見遠處有野獸吼叫聲和打鬥聲。
是魔獸發現了自己嗎?還是那個斗蓬女人?
真的好冷⋯好痛⋯⋯
對不起,雲諾,我好像支撐不住了。
你快走⋯
。
龍儀皇城,白龍大殿。
御風看着大廳中央毫無反應的星核,臉色陰沉得似能滴出水一般,座上的莉(龍紫儀)低頭批閱着政務,但卻是好幾次偷瞄御風的表情。
「五天,完全失聯!你滿意了?」御風終是沉聲開口。
貝拉自下凡起計已有五日多了,自出宮起,便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,沒有任何出入城紀錄,也沒有人見過她下凡後的蹤跡,連星核共鳴都沒了。
倒不是要監察或提供協助,下凡本就是歷練,不會派人跟着,但要說完全追蹤不到這也是罕見,畢竟掌控者對所有母星生物都有聯繫。
這一下連星核都聯繫不到,也不知是甚麼情況。
莉沒說話,依舊垂首埋首工作,不知是否裝聽不見還是不知怎回覆。
御風被她的沉默氣着了,走到門邊把門簾打開,任由冷風灌進來,待半响後,心情平復些後才重新回到座前,但仍是緊蹙着眉。
好吧,情緒發洩是無用的,事已至此,想解決方案才是首要任務。
「您聯繫御木了嗎?」尋人,自然要找擅偵查的木族。
莉依舊沒抬頭「槿說沒身份文件找不着,但說貝可能進了雅日森林。」
御風只覺頭疼。
自封記憶修為後還往森林裏跑,與自殺何異?
白鑽無律法限制魔獸修為上限,也沒官方數據記錄魔獸數目,因此作為魔獸世界的雅日森林裏面的魔獸修為高到甚麼程度,無人知道。
而貝拉自封修為後,應該就約40-50級修為罷了,放在戰師界很普通,勉強夠在外圍狩獵些小獸維生,但面對再高階的魔獸,恐怕只有逃跑的份。
思及此,御風惱火的瞪了莉一眼。
當所有人心急如焚,四處奔走尋人之時,此人還能安坐大殿,處理政務,要不是知道貝拉真實身份,她都快以為龍紫儀想弄死這剛立的儲君了。
到底是哪國儲君,哪人的妹妹,外界的人那麼雜,她怎能心那麼大!
但惱歸惱,御風也沒忘正事,深吸一口氣,點開了星電。
「雅日外圍被毒侵害兩週的村落昨夜起封村,資源繼續由水行區供給。」
那枚被雲諾放在森村祭台上的青色鱗片的影像展示出來。
莉好一會都沒聽到御風匯報細節,惑然抬頭,紫眸掃過影像後一瞇,掠過門後的人影,倒是明白為何御風沒有多說了。
看來,外面有不方便知道這鱗片存在的人。
「情況如何?」她仍是順着御風的問題回答。
御風收起星電「全村約500人,兩週以來有約200人因屠龍亡,餘下的人有過半數染毒,剩下大多是老人與男人。」
莉眉頭深鎖「查到成因了嗎?」
「暫時猜測是魔獸毒性,未知具體原因。最近的水族邊城已派醫師前去了,但因此毒可傳染,暫時村落採取有進無出模式。」
莉沉默了片刻「我會派宮醫前去,傳信讓水族派人護着。」
說着,憑空畫了幾個白鑽星文。
安格騎士。
御風眸光一閃,抱拳「喏。」
。
雲諾再次醒來時,已是身處一暖閣裏。屋裏燈火通明,佈置典雅,一旁有火爐維持着房中暖意,桌上已擺着熱騰騰、香氣撲鼻的食物,而他睡的軟榻上,也已備有一套乾淨衣物,明顯是有人為他精心準備的。
可此時此刻,他根本沒在意到這些。
「娜娜。」
翻身下床,他跌跌撞撞的跑向大門,木門吱呀一聲開了,冷風灌進來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。映入眼簾的是一小庭院,不遠處的屋前有一老婦旁着冒煙的藥罐子,緩緩搖着莆扇,不知是沉思還是睡着了。
應是假寐。因為雲諾走近時那老婦人眉頭動了一下,而後睜開雙眼。
「呀,倒是比預期中醒得早了點。」老婦人看着雲諾瞇眼笑道。
可雲諾沒心情。「老人家,請問出去的路怎麼走?我趕時間。」
老婦人手中莆扇一頓,似乎有點不高興了。
「先把衣服穿上。」
雲諾一愣,以為老人聽不清楚,又再重覆了一遍「請問⋯」
「我說,先把衣服穿上。」老人強勢的重申自己要求。
雲諾沒辨法,只好回房把外衣袍穿上。他剛才跑得太急,跟本沒理會自己身上只有裏衣,只是,為何此老婦如此執着,他更不解。
等再次回到老婦面前,老婦卻已是睡着了,仰首倚着廊柱低聲打着呼嚕。
這老人家真是⋯
雲諾有點氣,但也無可奈何,瞧老人衣着與這院落風格相近,她很可能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老人嗜睡也正常,他總不能強行搖醒救命恩人。
想到救命⋯雲諾憶起失去意識前的事,眼底冷若寒霜。
那時他用盡最後一點能量把月娜送走後,一轉身便見斗篷人近在眼前。
看着帽笠下的笑容,恐懼悄然爬上他的脊椎。
他領教過此人的厲害,也知道自己凶多吉少。
「既心悅她,為何不告訴她雲諾只是你兩歲前的封號呢?陛下。」女人慢條斯理的說道,那聲「陛下」讓他內心咯噔一沉。
果然,她知道自己是誰。
雲諾,只是他為太子時的封號,他現在的封號是龍天諾。
龍是他母親的姓,天是歷黑鑽皇的姓,諾,是他的封號。
是的,他是宇宙間最強大父權星球——黑鑽帝國的皇。
龍天諾,諾斯。
他是龍族,而且還是聖龍,龍中王者,因此能壓制低階龍族毒素。
誰也不會料到,尊貴的黑鑽皇此刻不是在處理政務,而是隱藏身份在白鑽的雅日森林,為救一少女不惜以身犯險進了毒霧,力歇之際還遇到強敵,現在能不能活着走出森林都成問題。
只是,這個封號他來去只用了兩年,知曉記得的人也不多,此人能在別國森林中一眼認出,還預備了諸多毒物請君入甕,這樑子也很大了。
「你跟黑鑽有仇?」諾斯沉聲道。
「不是。」女人笑得很高興,饒有趣味的看着他蹙眉。
「那為何明知我是誰,還要動她?她只一介普通人。」
女人噗哧一笑「普通人?不,她不是。你根本不知道她。」
諾斯臉色很難看。擾了龍蜥生態、間接讓月娜中毒昏迷、迫他與月娜分開的也是這女人,現在倒來嘲諷自己不了解?他是想了解都沒機會好嗎?
「怪我?」女人猶如鬼魅般飄到他身邊「那我給你機會了解她可好?」
諾斯嗅到異香,有種不詳預感,但突然發覺自己動不了。
只能看着她以無比親暱的姿勢附耳低語。
「睡吧,一覺醒來,她便是你的。」
接着便是黑暗襲來,他失去了意識。
失去意識後,到底發生了何事?斗篷女人的話又是甚麼意思?
她究竟對月娜做了甚麼?月娜現在還好嗎?
雲諾,不,諾斯內心非常煩燥,全然不覺老婦人正看着他。
「小伙子,在想甚麼呢?」
諾斯勉強平復情緒後,抱拳見禮「小輩雲諾,請問是否您救了小輩?」
老婦擺擺手「小事而已。」
諾斯暗暗心驚。能從斗篷人手中救下他,這老婦修為肯定不俗。
「請問⋯」他想問老婦有沒有救下月娜,但剛開口又覺得自己太過分,別人救你已經很好了,怎能要老婦人再入毒霧尋人?
但老婦似乎已明白了,扶着廊柱轉身,指了指後面廂房「她在裏面。」
諾斯立刻亂脫了鞋半爬半跪的進了廂房,那匆忙的樣子看得老婦直搖頭低笑。
她剛才讓諾斯穿衣只是因為天冷,怕他着涼而已,至於裝睡,倒也是想試探一下其心性如何而已,若諾斯無禮,她直接把人轟出去便是。
看着年輕人急躁的模樣有時也挺有趣的,老婦微微一笑,似乎在回味年輕時的自己,然而這笑容在看見門內的人後立刻蕩然無存。
廂房內,少女一動不動,手腳青紫凍瘡毒斑滿佈,臉色是不正常的緋紅。
老婦知道,少女是中毒了。
中的,還不是一種毒,是諸多種毒混在一起,相輔相成更強的毒,很多成份她甚至都不知是何物,所以也只能就癥狀而醫,不知如何根治。
要除掉一個魂力40級左右的少女,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。
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就是,何必弄出這麼多毒?
所以,這孩子是誰,究竟招惹了誰?
是⋯那個人嗎?
。
諾斯想為月娜撩開被冷汗沾着的髮絲,剛觸到,便覺其額滾燙無比。
發燒了嗎?他看着滿臉緋紅的月娜慌了。
可是寒毒不該是發冷嗎?怎麼⋯
「老人家,有涼水嗎?」諾斯叫道,老婦巍顫着步伐來到,拿來一條濕毛巾,敷了好一會,月娜繃緊的睡顏才舒展了一點。
諾斯鬆了一口氣,輕輕向老婦道了句謝。
老婦沒說話,只是拍拍他的肩,示意他跟自己出去。
重新回到室外,老婦與諾斯解釋了月娜現時情況,諾斯也簡單帶過月娜中毒、進入毒霧尋解毒草的經過,兩人談着,天色已漸暗。其間諾斯沒提及自己的身份,但卻知道了老婦的身份。
老婦單字名霽,是此谷谷主,而這朔谷,便是先前那龍蜥提及過有解毒草的地方。朔在白鑽星文中解無月,因此又稱無月谷。為保護谷中奇珍異草,她設了不少關卡防賊,由於進過谷的人甚少,此谷被傳得愈漸玄乎。
離題了,朔谷被外界傳成甚麼諾斯不清楚,他只知道自己已身處谷中,而月娜仍昏迷不醒時,他的內心是崩潰的。
「真的沒辨法了嗎?」傍晚,諾斯喂月娜喝完藥後道。月娜仍沒一點起色,他嘗試過用龍息壓抑,但效果差了不少,連毒斑都沒能完全消除。
他難過,也非常不甘。
歷盡艱辛把月娜送進谷,差點連自己都命喪於敵,到頭來,竟是無解?
他剛有了想守護的人,還未聽到她的回覆,便已失去了?怎麼可以?
上一次面對這種無力感,還是十五年前看着父皇母后死去的時候。
那時他還是個懵懂小兒,許多事還未明白,也無力改變,所以自他啟智以來,他便決定以後一定不會再讓在乎的人死去,只是⋯
現在他已是黑鑽皇,理應萬物唾手可得,可他還是連自己喜歡的女孩都救不到。那他與十五年前的自己,有何分別?
諾斯在森林時本就能量消耗過度,被斗篷人一擊即昏,現在才剛醒又繼續透支自己,再加上面對將失去心上人的悲慟、兒時創傷,一時怒氣攻心,眼前發黑,狼獊的扶着床柱滑落在地,扶額不語。
霽恰好站在門外見證着這一幕,輕輕一嘆。
她這些年來不入世不入仕只顧草藥,無非是存有一顆濟世的心,她既把人搬入谷中,也是有心救月娜,只可惜此毒早非單純的寒毒,而且毒素已傷及肺腑,現在的月娜無比脆弱,未咽氣,不過是她強行用藥吊命而已。
即使她手上有不少解毒丹,但是藥三分毒,月娜也未必受得住其副作用。
不過⋯
霽看着諾斯不再釋出龍息後,月娜身上的毒斑又慢慢浮現,沉思了一會,轉身朝正房走去。
門啟,室內無任何裝橫燈飾,獨一面蒙塵古鏡,模糊的映着老婦的模樣。
「我有事問你。」霽拭了拭鏡子後開口道,聲音低得像呢喃。
一室靜謐,久到她換了扶着拐扙的手,鏡子的聲音才悠悠傳來。
「月霓殿下請講。」
霽瞇了瞇眼,已不知多少載沒聽過這個稱呼了,再聽之時,竟有點陌生。
無人知道,先皇龍紫瑄還有個孖生姐姐,還是一個無戰魂的凡人姐姐。
出身皇族,她何嘗沒以天下為己任的責任感,但她無改變世界的能力,連母星都沒給她掌控者資格,雖有母星保護,但歷滄海桑田,卻無力改變。
自成年起,她隱姓埋名,甚至把山谷名為朔,決心拋棄身份,倒沒想過,這面跟着自己多年的觀世鏡,還記得她妹妹曾為她擬定的封號。
霓,虹光也,虹消雨霽,也是龍紫瑄對她傳遞的信息:凡事總有轉機。
雖然此封號在入冊不久已隨龍紫瑄崩逝而塵封,但此刻聽觀世鏡提起,也喚起許多宮中回憶。她雖無戰魂,卻也接受過皇室教育。因此,她對黑鑽皇族的事也略知一二,誓如,聖龍血脈。
「聖龍一族百毒不侵,為何那小子的龍息不能解其毒?」
諾斯會有意識地以龍息壓抑毒性,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嘗試,很可能一路來朔谷尋藥時他也是如此帶着那少女,只是⋯此時龍息對毒的影響降低了。
她不明白,諾斯明明是黑鑽皇,血脈應是最純淨才對。
鏡子幽幽一嘆「因為,能解百毒的是金聖龍,而他不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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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.01.2024